拜年信给直播镜头前“追梦”的你：抖音、快手里的“外面”世界是什么

现场直播摄影机前的寻梦者们：

新年好！

第一次看你现场直播的时候，你有625个影迷。现在，我也总却是想到你信主对着摄影机喊哈喽，哈喽，小宝宝们的样子。后背上眼影的颜色，特别像我小学时候参加文艺联欢，老师临上台才匆匆忙忙给我补的妆。

挺欢乐的，是吧？可事实上，这个画面让我觉得不是所以的舒适，因为我立刻就想到你蹲在现场新闻台侧板后面吃家常，没桌子、没后卫线，三双平底鞋放在透明的塑料瓶里，就所以倒在地上。这是我第二次看你现场直播。

你看见我来，抬头冲我打招呼。嗯，眼影却是很红，竟然还左右两边各扎了个发辫。我记得你说过了30岁就不是小男孩了，你是走气质路线的。你背后这个现场新闻台做工看起来就很粗糙，但打上灯光、加上特技，它在视频里又神奇地显得很魔幻。总而言之，我有点儿唏嘘，这跟你向我描绘的面向未来有点儿距。

十分钟后，你又汗流浃背的已经开始现场直播，却是那句熟悉的哈喽，哈喽，小宝宝们。

我站在主办单位负责人旁边，听着她们聊著你现场直播的效果不好，觉得有点儿low。Rewa，没李佳琦、薇娅的流量，怎么样也得有爆款张大奕、莎拉的高帅富啊！我转头拉回你，放肆地在和影迷互动，句句地感谢我们点关注、弯果、送爱心。你和她们才是一个当今世界的。

那段时间，因为现场直播的研究课题，我碰到了许多热衷于刷紫菊的人。她们当中，有不少人原本生活在五六线，甚至距城市稍慢的地方性。有一个约莫16岁，在服饰店里工作的女孩跟我说，她家乡在广东一个过活的地方性，甚么玩的都没，以前还总是停水、停水。她是从抖音、快手上看见外边的当今世界的，后来她就离开了家乡。

抖音、快手上的外边当今世界是甚么？到今天我也没完全明白。这个研究课题结束后，我回了一趟成都，恰巧姑丈她们一家人来家中首回合，还抱了一块从四川茂县淘回来的玉器，非要给我们欣赏一番。

就像以往的每一次，饭吃到一半，他约莫是酒劲上头了。已经开始诬蔑那块玉器的身价、传说，还随口赋起诗来，紧接着各种诸种、周易八卦知识已经开始侃侃而谈。我儿时要学，为甚么姑丈一已经开始骂人，我们就会默默的离桌。

听我妈说，姑丈儿时碰到豪纵，性格变得比较桀骜不驯。大了以后，家中许多人出去做生意挣了一些钱，骂人的口气就大了。姑丈家一直过得不宽裕，两个孩子读书也不是很顺利，成为家中聚会数落的对象，但他也不怎么反驳。人过中年后，姑丈喜欢上喝酒，喝完酒后整个人性情大变，特别喜欢找人聊天，拉着人就骂人，一宿一宿的说。再后来有十多年的时间，虽然家人之间也没怎么红过脸，但姑丈被亲戚们调侃叫酒疯子。

不管怎么样，我们不太喜欢听他长篇大论的骂人。久而久之，他一骂人我们带着半开玩笑、半认真的表情跑开。我知道姑丈心里是不高兴的，别人都说他成天不清醒，他说自己清醒的很。

那天，我跟姑丈讲了现场直播的事情，他当下很感兴趣，但我也没上心。12月底，我跟家中无意间又说起这件事。我妈说姑丈不喝酒了，竟然去玩现场直播了，天天跟人聊天。我很诧异，但忽然好像明白了甚么，有点儿心疼。姑丈喝完酒从沉默寡言变成话唠，也许不是他爱喝酒，而是喝完酒以后他有足够的勇气能打开自己，向别人表达。

小城市里评价一个人的标准，就是所以简单粗暴甚至无礼。姑丈喜欢研究的东西，没使他变成有钱人。在这个标准里，一个五十多岁近六十的男人，没房、没车，带着老婆、二女儿，挤在大女儿和夫家一起生活总是会被嫌窝囊。

也许现场直播给了他另一个出口。在这个当今世界里，有人听他骂人，有人愿意和他分享他的喜欢，他的梦。仅仅是这样，就足够让他着迷吧。

我想，姑丈不是唯一的这个，服饰店的这个女孩也不是，你也不是。

2020新年，祝你们新春快乐。

经济观察报 记者 张锐